《离家出走》一篇完
［大概就是李宁玉重生回二十岁，本想偷偷去看一眼现在的顾晓梦，只看一眼，看一眼就走，结果反在回程的火车上，被逼捡了个刚离家出走的小萝卜丁的故事。］
1.
从杭州到上海的这般火车，出奇的冷清，一节车厢里，只零散的做了三两个人，正愣神之际，火车的哐当声忽然响起，轰隆隆的，这速度，就算是跳车，也来不及了。
李宁玉头疼的抚着额，看着眼前浑身都脏兮兮，一脸可怜向的顾晓梦，无奈道：“小朋友，等到了下一站，你跟姐姐下车，我送你回家好不好。”
“不好，我已经没有家了。”顾晓梦撅着唇，一副欲语泪先流的可怜模样，看的李宁玉都差点信了她的鬼话。“姐姐，我都好几天没吃过饭了，我从小就是个孤儿，没人要我，没人喜欢我，你能带我回家吗？”
“……”李宁玉单眉微挑，不动声色的掩下眼底的诧异，有点想笑。
原来，十年前的晓梦，就已经这般的古灵精怪了吗？为了离家出走，竟能编出这等假话。
不过，也能难怪，难怪能将王天香那种人油子，玩的团团转，前一脚刚被卖，后一脚就急着帮她数钱。就连自己……罢了，不想了。
“姐姐，连你也不要我吗？”就在李宁玉出神之际，顾晓梦可怜巴巴的拽上了她的袖脚，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。
不知怎么的，看到这样的顾晓梦，李宁玉忽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。
“你说，你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？”李宁玉眉眼藏笑的从包里翻出了一个油纸包，里面装的她今早吃剩的一个馒头。干瘪瘪的，像顾晓梦这样的千金小姐，定然是吃不下的，但这还不够。“哎呀！不好意思，我一个没拿稳就不小心掉地上了，不过还好，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的，毕竟也饿了好几天，哪生的出什么挑剔的心思，而且，你从小流浪，比这更脏的，怕是也没少吃。”李宁玉赶忙捡起包子，随便拍了拍，便递给了顾晓梦，一双眼，一下也不眨的盯着她。“你说，是吧。”
“是，是……啊！”
顾晓梦果然面露难色，就连接馒头的手都抖了一下。
“快吃呀，不是饿了吗？”
“好……”
顾晓梦的脸有多难看，李宁玉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有多大，不过，她没想到，顾晓梦还真的咬了下去。
戏还挺足！
算了，还是不逗她了，这娇惯了的肠胃，万一闹起了肚子，可就不好了。
“对了！”
“啊？”李宁玉一惊一乍的声音，把顾晓梦吓了一跳。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突然想起，我临上车前还买了份糕点。”李宁玉把顾晓梦手里的馒头拿了回去，又把糕点塞了过去。
刚出炉的糕点，现在还淌着热气，不应该被忘的！
顾晓梦手捧着糕点，面色古怪，好像再说：女人，你分明是在故意耍我！
算了，人在屋檐下，还是暂时低低头吧，顾晓梦拿起一块看起来就不太好吃，吃起来更是口感一般的糕点，装作津津有味的狼吞虎咽了起来。
在顾晓梦狠着心把自己的舌头肠胃都折磨的麻木了后，李宁玉却突然的道：“好吃吗？顾小姐。”
顾晓梦瞬间愕然。“你，认识我？”
“顾船王的千金，谁能不知，谁能不晓。”
“那你……”她想的没错，这女人就是故意耍她！算了，不管了，反正她就是赖定她了！“你知道了也好，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。”
顾晓梦彻底不装了，她不在老老实实的在一旁站着，而是傲娇的和李宁玉做在了一起，甚至一屁股的把李宁玉给顶进去了些。“我的状况你大概也看到了，没错，我就是离家出走，身上没钱，想找个人收留，你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，我也可以说我是离家出走还是被人绑票。当然，我不可能永远不回家的，在我离家出走的这段时间时间，你若是把我伺候高兴了，我随便赏你点油水，就足够你吃喝几辈子了。自然，我也不逼你，选择权全都在你，就看你是更愿意坐牢，还是更愿意……让我高兴。”
“顾小姐真的认为，我有的选吗？”李宁玉依旧忍着笑，威逼利诱，不愧是她的晓梦，小小年纪，就这么懂得把握人心。
不过，她的晓梦，好像不止鬼精鬼精的，还是个强盗。
李宁玉扫了眼正在肆意翻着她包的人，无奈的轻叹了口气。
“哼，算你识相。”顾晓梦得意的翘着二郎腿，把从李宁玉包里翻出的所有钱币，往桌子上一摊。“话说，你好穷啊！”
“你一个女孩子，就带着这么点钱，是哪来勇气出门的？”
“……”
“算了算了，我可吃不了苦，喏，都给你了。”顾晓梦边说着，边从衣服的里襟里掏出了一大叠百元美钞，往李宁玉的包袱里塞。
“……”
“我跟你，钱都给你了，你可得把本小姐给养的好好的，本小姐但凡瘦了半斤，我爸都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“……”
李宁玉自出生以来，还从未像今天这般，有过如此复杂的心情。
“对了，姐姐，你叫什么名字呀？我叫顾晓梦，庄生晓梦迷蝴蝶，望帝春心托杜鹃。晓梦，顾晓梦，我的名字，姐姐一定要记住哦。”
顾晓梦黏人的厉害，十五岁的小孩子，娇哒哒的抱着你的胳膊一直的问，就是李宁玉这颗早已练的冷硬如石的心，也被磨的没了办法。
连气都没法生了，控制不住嘴的道：“李宁玉。”
“李宁玉李宁玉，宁有瑕而为玉,毋似玉而为石，好名字，好像说的就是姐姐似的。”不知为何，顾晓梦的心情忽然低落了一瞬，只是一瞬，很快她便又抱着李宁玉的胳膊甜甜的道：“姐姐，只这么叫你，太生疏了，我可以叫你玉姐。”
此刻，顾晓梦好像全然忘了，她为了装流浪汉，浑身有多脏，也就李宁玉乐的宠着她，没有推开。
“随你。”
事实证明，人呐，不能随便发善心，不然，会有人得寸进尺。
2.
下了火车，顾晓梦一路都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大眼宝宝，扯着李宁玉左看右看的，买了好多的东西。
“玉姐，那个糖人怎样？我们也捏一个吧。”
“玉姐，刚出炉的桂花糕耶，好香。”
“玉姐，我想吃那个。”
“玉姐，这个好好玩，我也想要！”
“玉姐……”
“玉姐……”
“晓梦！”李宁玉受不了了，再不叫停，她这副柔弱的身子，非要被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给压垮了不可。
“怎么了吗？玉姐。”顾晓梦对着手指，装可怜。“玉姐，那件衣服好好看哦，我想要，可以吗？”
“左右这些钱都是你的，你又何必问我。”李宁玉冷着脸，好像真生气了。
“没有没有，既然给了玉姐，那当然就都是玉姐的，我肯定还是得问问，要玉姐同意了才行嘛！”
“是吗？”
“是的是的。”顾晓梦点头如捣蒜。
“那我的回答是……”李宁玉眼角下挑，扬着抹坏笑道：“不买！”
“啊！”顾晓梦失望的长吟。“为什么呀，咱现在又不差钱，玉姐好小气哦。”
“因为……”李宁玉抬起手，咬了咬牙道：“我提不动了！”
果然，纤细的两只小手，连胳膊上都挂满了东西。
“还有，请你搞清楚，你既然把钱都给我了，那现在，不差钱的就只是我，而非‘咱’！”不差钱这点，顾晓梦说的确实没错，她塞她包里的那些美元，都足够买栋小别墅的了，还有多，但她不能助长她的这种歪风。
“好了好了，不买就不买吧，咱回家。”顾晓梦丧气的闷头往前走，走了没两步，又想起什么似的，回头把李宁玉手里的东西撸走了大半。
真的好重！玉姐好凶！她一个千金小姐，还是个孩子，为什么要受这种苦！
李宁玉是不可能知道顾晓梦心里的碎碎念的，她只知道顾晓梦一路上的心情都不太好，应该是生气了。
她现在住的家，和十年后的那个，差不多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，但也有几样不能砸的。
李宁玉一边走，一边盘算着怎样在顾晓梦还没开砸前，先把那些东西给藏起来。
她记得晓梦每次生气的时候，都喜欢砸东西，也不知道，现在的她和十年后比起来，气性是小了还是大了。
罢了，今天还是不弄饭了，砸起来不好收拾。
“进来吧。”李宁玉先一步进门，东西还没放完，就先急着将易碎的东西收起来了。
顾晓梦跟在后面，不急不缓的慢慢打量，一进门，先是个不大的小院，木盆搓板，晾衣架等东西，都有序的放着，显得老旧的院子都显出了几分精致的味道。穿过院子，是个小小的堂屋，小到仅放了张桌子，便觉得满满当当。
堂屋的左边有两个小房，小的空着，大的被收拾的井然有序，靠近点，好像还能闻到扁平的淡蓝色棉被上，传来的淡淡馨香。
右边是厨房和一个杂物间，洗浴的地方在外面，一个翻新过的小棚，应该是李宁玉的手笔。
“先洗澡还是先吃东西？”
李宁玉不说，她都快忘了，顾晓梦揪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，满脸嫌弃。“臭死了，我要先洗澡。”
“那我给你找几件我的衣服，你先穿上。”
“好。”
李宁玉拿好衣服出来时，顾晓梦正在拆衣服，她的衣服里，还藏了几十根金条，亏的她穿的肥肥大大，不然非被人发现了不可。
李宁玉见着眼前的此情此景，沉默了。
这小魔王，是把家里的保险柜都给翘了吗？
“你……”
“这都是我的！”顾晓梦见李宁玉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今天，赶紧扑上去，护食的捂住。
“……”
李宁玉沉了沉眉眼，有些不悦，顾晓梦太胡来了，身上带着那么多的现钱也就罢了，还随意的在她一个陌生人面前露富，好在遇到的是她！若是换了别人，那……
李宁玉不敢再想。
顾晓梦却是以为，是她护食惹才的李宁玉不高兴了，于是，挣扎了会后，不情愿的将金条推出去了大半。
见李宁玉还是面色不善，就又推出去了小半，然后，一边看着李宁玉的脸色，一边一根一根的往外推今天，直到……
“不能再少了，你就给我留一根吧！”顾晓梦抱着仅剩的一根小金条，满脸乞求。
但李宁玉不高兴，哪是因为这个，不过，既然顾晓梦如此自觉，那她也就却之不恭了。
毕竟，顾晓梦现在的年纪还太小，又没有什么防人之心，这些，她都先帮她守着，等她要走的时候，再连同之前的，一并还给她。
“去洗澡吧，我给你倒水。”
“哦。”顾晓梦接过李宁玉递来的衣服，小鹿般的眼睛，直往李宁玉的心里撞着道：“玉姐，你没生气了吧？”
“没有。”在顾晓梦看不到的地方，李宁玉的心，软成了一团。
“那就好。”
“嗯。”
看着顾晓梦略为可爱的乖巧背影，李宁玉不自觉的提起了嘴角。
若不是重生这一回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，未来那个张牙舞爪的大小姐，在十年前，竟会是个有点无赖却完全单纯无害的小孩。
不过，有一点还是一样，喜欢黏着她。
3.
小半小时后
水声终于歇停，顾晓梦一脸心满意足的出来时，李宁玉正坐在小板凳上，洗她之前新买的那些衣服，紧接着，一股甜甜的香味传来。
“布丁，还是芒果味的！”顾晓梦端着布丁出来，蹦蹦跳跳的凑到了李宁玉身前。“玉姐，你什么时候去买的？还是我最喜欢的芒果味！”
“刚刚。”李宁玉表面一副不为所动的寡淡样，内里却好心情多搓了两下衣服。“今日回来的路上，我见你盯着它回头了三次，想着正好眼下得闲，便去替你买来了。”
“哦耶！玉姐，你可真好，我都要喜欢死你了！”顾晓梦左手端着布丁，右手圈住李宁玉的脖子，凑上去，就是吧唧一下。
“晓梦！”李宁玉赶忙羞恼的推开顾晓梦，眼眸里荡起点点涟漪的嗔道：“你个登徒子。”
“我哪里登徒子啦？国外的那些女孩，单单见个面都要亲呢！玉姐好歹也是留过洋，见过世面的人，怎么还跟个老古董似的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留过洋？”李宁玉一下警觉了起来。
“你床头有张你在船上的照片，书架上还有德国哥廷根大学的课本，不是去留洋，还能是去做什么？”
观察入微，不错，果然和十年后一样，有吃这碗饭的天赋。
不过，重来一世，李宁玉不希望顾晓梦会再踏入那个角斗场，可以的话，这一世，她想改变她。
就做一辈子的千金小姐吧，逛舞会开沙龙，浑浑噩噩，也没什么不好。
“玉姐，你怎么又走神了？”
“没事。”突然从回忆里抽离的李宁玉，还有些恍惚，薄唇微张着，看着顾晓梦的眼神里，有抹藏不住的沉痛。
［也不知，我不在后，你过得……可还好？］
［有没有听我的话，快快乐乐的活到八十岁，甚至更久。］
“玉姐，这布丁好甜，你也吃一口吧。”
“不用……唔……”李宁玉还没反应过来，嘴里就已经被强塞了一块布丁。
而得寸进尺的人，还在笑闹道：“玉姐，这小匙我用过，上面还残着余温，你说，我们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啊？”
李宁玉的面色陡然一红，一口布丁含在嘴里，也不知是该吞还是该吐。
“玉姐，你耳朵红了，玉姐，你好容易害羞哦。”
某人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！
李宁玉推开又凑过来的顾晓梦，淬了她一眼道：“还说不是登徒子。”
顾晓梦笑了笑，少见的没有反驳。
上一世的时候才说，她不是她们顾家的老妈子，结果，却做尽了老妈子的活，重来一世，没想到还是这样。
李宁玉看了看自己帮顾晓梦搓衣服搓到手通红的手，又看了看悠闲的吃着布丁，像房子的主人一般，四处巡视起来了的顾晓梦，不免的有些闷气。
“顾小姐，你没什么事的话，就去把恭桶刷了吧。”
“……”
“顾小姐？”
“……”完了，她居然没听错！顾晓梦僵硬的转过身，垮着脸道：“玉姐，我可是客人！”
“天下无白吃之午餐，你想让我收留你，就必须付出劳动。”
“……那，那能换个别的吗？”她可是顾晓梦啊，大名鼎鼎的顾船王的千金，怎么能让她刷恭桶呢！“玉姐，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呀！”
“那怎么办呢，你是女孩子，我也是女孩子，按你这么说，岂不是没人干了！”
“就没别人了吗？恭桶那么臭，难道之前都是玉姐自己做的吗？”
“是啊，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“……”没想到答案真是这个，不过，倒也符合常理。“没了，我马上去刷。”
“……”这回，轮到李宁玉的头顶飘起问号，她没想到顾晓梦会答应的那么爽快，她记得，这小孩是有洁癖的。
顾晓梦真的认认真真的刷干净的恭桶，还大言不惭的直接垄断了这个活。
李宁玉觉得有些好笑，她料定顾晓梦定坚持不了多久。
倒是顾晓梦为了不再回家，而所做出的牺牲，有些出乎她的意料。
想必，定是闹了很大的矛盾，但父女哪有隔夜仇，顾晓梦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跑了出来，家里肯定都担心死了。
4.
思虑之下，李宁玉还是写了封信寄去，不过，她选的是最慢的邮寄方式。
大概是私心吧，她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角斗场的，占着重生一世的优势，她会不遗余力的为她的祖国做出更多的贡献，蝴蝶扇翅，不管顾晓梦的未来还会不会再踏进那里，她们生命的轨迹都不可能再与前世重合了，她能做的更多，也就代表，她会遇到也会更多，她们除了现在，应该，不会再有再见的可能了。
所以，李宁玉想珍惜当下，尽管，只有几天。
因为知道每一天都是再过倒计时，所以李宁玉格外的珍惜，也对顾晓梦格外的宠溺，放纵。
就连顾晓梦每天都要抱着她睡的这种，有些荒唐有些羞人的事，她都答应了。
每夜无梦，本以为是她在娇惯着小孩，却不想，是她靠着小孩的怀抱，睡了一个又一个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滋味的好觉。
“玉姐……”
黑夜中，李宁玉猛然睁开了眼，入睡后，她的确每次都睡的很好，即便，每天都会因为怪异的睡姿而腰酸背痛，却也仍算一个不错的好觉。
但顾晓梦这说梦话，和爱玩着她耳朵入睡的习惯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！
“玉姐……”
“玉姐，你好香香哦。”
又来了，又来了，李宁玉烦躁的闭上了眼，这回，她不会再和之前一样，傻傻的去回她了。
“玉姐……”
“玉姐抱抱。”
“玉姐好瘦，咯死我了，都是骨头。”
“玉姐……”
“睡吧。”刚开口，李宁玉就立马抿住了唇。“……！”
“玉姐，我好喜欢你，真的好喜欢好喜欢。”
“玉姐……”
“观自在菩萨，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，照见五蕴皆空，渡一切苦厄……”摆脱不了顾晓梦的梦话，李宁玉只好念起了心经。
终于，一夜好眠。
天明，李宁玉照常的扒开顾晓梦像八爪鱼一般固着她的四肢，起床，去厨房煮粥。
然后才回房换衣服，回来的时候，顾晓梦还是保持着之前的睡姿，睡的死沉。
李宁玉拿了衣服，特意走到顾晓梦背对着的地方，才开始更换。
先脱的上衣，解开扣子后，李宁玉没急着直接脱下，而是回头往后撇了一眼，果然，每天必上的把戏，顾晓梦不知在什么时间，就悄然生息的面向了她，手挡在眼睛上，像此地无银三百两。
“醒了。”李宁玉淡笑不语的走到另一边，安心的换起了衣服。“今天想吃什么？”
“不说我就随便买了，苦瓜怎么样？”
“哼哼……”大概是见自己没法再装睡了，顾晓梦哼唧了几声后，卷着被子，钻出了个睡眼朦胧的脑袋，咕哝道：“我也要去。”
“你去做什么，你又不会挑菜。”
“我去帮玉姐提篮子。”顾晓梦像只蝉蛹似的，蹭蹭的，又露出了点脑袋。“玉姐，你等我，我现在就去洗漱。”
每天都差不多是这个流程，一模一样，就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。
她们俩也不觉得腻，顾晓梦倒是好理解，她是个幼稚鬼，就是不知道李宁玉为什么也这样了，可能是喜欢逗孩子玩吧。
5.
买完菜，顾晓梦照常的一手提着菜篮，一手牵着李宁玉，昂首挺胸的在前面走着。
“玉姐。”
“嗯。”
“下午有时间吗？我想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“哪里？”
“一个秘密的地方，你只要说你有没有时间就好。”
“再说吧。”
“哦。”顾晓梦没当回事，玉姐每次都这样，表面冷淡，但实际都会顺着她，除非她明确拒绝，不过，玉姐好像还没明确拒绝过她什么。
好吧，口是心非的玉姐！
吃完午饭，顾晓梦照例的跑去刷碗，李宁玉则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，悠闲的翻着书。
偶尔，余光瞟到做家务越来越娴熟的顾晓梦身上，李宁玉觉得欣慰的同时，又不由得若有所思。
她以为，小时候的顾晓梦，会比长大后的她更任性，更恣意妄为些，却不想，小孩除了偶尔的霸道和喜欢享受买买买的奢华外，都出奇的懂事，短短几天，就把家里的活都给承包了下来，如果不是小孩喜欢炸厨房，怕是，她连进厨房的机会都不会有。
本来，李宁玉是不愿意让她干这些，但人生在这世上，总会经历各种不同的环境，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，比起突然到来的手足无措，提前体验适应一下不同的生活，也没什么不好。
只是，不知不觉中，被照顾的人，好像倒成了她了。
算了算了，还是起来活动下筋骨吧，正好，顾晓梦今天缠着她买的一堆东西，还没收呢。
床上躺了许多的纸袋，什么东西都有，但衣服最多，还清一色的都是旗袍。
清雅的，魅惑的，黑的白的，什么都有，顾晓梦几乎是搬空了那家店里相同尺码的所有旗袍，不过，很奇怪，顾晓梦买的这些旗袍，码子看起来都偏大，而旗袍又最讲究合身，不同其他的衣服，大了的话，穿起来会很奇怪，而且，花色也不像她这个年纪会穿的，所以……李宁玉的眸色沉了沉，她怎么觉得，这些旗袍，像是给她买的。
小孩十五岁的年纪还没长开，比她要稍矮些许，这些旗袍对于她来说，要大些，对于自己，却刚好。
这般想着，李宁玉还随手拿了一件，放在身前比划，居然真的刚好。
可是……为什么？为什么要给她买衣服，又为什么是旗袍？
她和顾晓梦在一起的这几天，可并未穿过旗袍。
正在一个答案若隐若现的准备浮出时，顾晓梦突然的跑了进来。
“玉姐，活我都干完了，我们出发吧。”
“好。”稍思虑了片刻，李宁玉才点头，跟在了顾晓梦的身后。
“玉姐，牵牵，我会丢的。”
“嗯。”李宁玉抬手牵住了顾晓梦伸来扑腾的手，每次出门都是这样，顾晓梦会娇笑着要牵牵，说自己路不熟又爱热闹，怕丢，李宁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，但也没说什么，只要是力所能及的，她都会纵着她。
就算她觉得，以她们的关系，十指相扣会比较别扭，也还是会纵着，然后，手心间就总会湿答答的，分不清是谁的汗。
“你走慢点。”
“玉姐，前面那个好像是捏糖画的摊子耶！”顾晓梦拉着李宁玉一路小跑的站定在糖画摊前，兴致浓重的问：“老板，真人能捏吗？”
“能。”
“那给我们捏一个吧。”
“晓梦！”李宁玉推了她一下，莫名的觉得有些羞。
“玉姐，你看，她捏的好好看哦，我们就捏一个吧。”顾晓梦抱着李宁玉的胳膊撒娇，另一只十指相扣的手却没放开。
“行吧。”
顾晓梦喜欢吃甜食，她是知道的，但这次捏好的糖画，她却没吃，还买了个小盒子把它装了起来，说是，捏的太好看了，舍不得吃。
“那就，再捏一个吧。”
“啊！”还没等顾晓梦反应过来，李宁玉就拉着她，又回了刚刚的摊前。
“玉姐最好了。”
顾晓梦又整个人都贴了上来，星星眼的看着她，李宁玉心念一动，下意识宠溺的摸了摸顾晓梦的头，眉眼温柔的道：“这个也不吃吗？”
“不吃，都好看，都舍不得吃。”
“那要不……”
“不了。”顾晓梦先一步打断李宁玉的话，拉着李宁玉边走边说。“就这样吧，玉姐这么美，再捏几个，我也是舍不得吃的。”
原来，是这样吗？
李宁玉的心，忽然漏跳了一拍。
她不是顾晓梦，她爱过人，所以，在心动的那刻，她便知道自己生出了什么样的感情。
总觉得，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。
可是……
李宁玉牵着顾晓梦的手紧了紧，又无力松开。
好舍不得呀！
罢了，也就几天，就当梦一场吧。
醒了……醒了，她就不再做梦了。
6.
“玉姐，到了。”
“这是？”站在一栋富丽的小别墅前，李宁玉疑惑的扬了扬眉。
“这是我送玉姐的礼物。”
“……为什么？”李宁玉不解，顾晓梦对她，似乎太好了些。
“因为玉姐对我好啊！知恩图报，是我们顾家的传统美德。只是一栋别墅，我都觉得，委屈玉姐了。”
“你收回去吧，我没那么好。”这礼太重，她收不起，而且，她真的没那么好。
“你有的，我知道我的玉姐是真心的对我好，而我，也是真心的喜欢玉姐。”
这话，听的李宁玉一阵耳热，随即，又觉得的有些耳熟，上一世，顾晓梦也曾对她说过相同，就连这看向她的眼神，都如出一辙。
李宁玉看向顾晓梦的眼神里，不由得多出了几分审视。
和顾晓梦相处的这几天，她总觉得有哪不对。时间越长，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。
难道……
“好啦玉姐，这只是个小物件而已，我父亲从小的教育就是如此，要是让他知道你在我落魄时收留了我，送的只会比这还要好的多。若不是因为没钱，我也不会送那么窘迫的东西给玉姐。而且，房契都弄好了，我就是收回来，也不是我的东西，所以，玉姐就收着吧。我们早点搬过来，你那屋子太破，我实在是住不惯！”
最后一句，才是重点吧！
还是觉得有哪不对，却又找不出，拒绝的理由了。
润物细无声，有什么东西，再被悄然改变。
只是目前为止，李宁玉还停留在怀疑阶段，没发现更多。
从小别墅离开后，顾晓梦又扯着李宁玉去看了两部电影，都是爱情的片子。
李宁玉看着没什么感觉，顾晓梦却感动的一塌糊涂，倒在李宁玉身上，吸着鼻子道：“那人好傻啊，那女孩那么爱她，他怎么还忍心独自一人去赴死呢！”
“好残忍，留下的人，不知会有多可悲！”
“大义国家，真的就那么重要吗？”
顾晓梦喋喋不休的说，是巧合吗？李宁玉怎么觉得，这部电影，说的就是她和晓梦？
李宁玉侧目看着哭成泪人的晓梦，想到前世，没忍住的问道：“如果你是她，会怎样？”
“我想，我会一辈子做一个独身主义，带着恨和她期望，艰难的活下去。”
“是吗？”
“嗯。”
李宁玉沉下眉眼，喉咙一下就艰涩起来。“对不起，晓梦。”
“玉姐为什么道歉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
“那我们继续看电影，你看，那女人都快哭死了，也不知道那男的若是看到这副场景，会不会收收她那伟大的心，也去可怜可怜哭的快要断气的，她的爱人。”
听着顾晓梦的无心之话，李宁玉的心，五味杂陈。
同时也做了个决定，她一回家，便去了封信去催，这回选的是最快的邮寄方式。
不可置否，她仍是要走上那条不归路，那是她的信仰，信仰未完她心不死，但她……不能再将她的晓梦置于那番境地了。
所以，还是早点断了她们之间的这点可能，为好。
晚上，不知道是不是不舍，李宁玉在顾晓梦单方面的伸出手搂她入怀时，转头了身，头一次面对面的，和她顾晓梦抱了个满怀。
“玉姐？”顾晓梦自是开心的，鼻尖对着鼻尖，呼吸重重的，恨不得再贴近些。
“睡吧。”
“嗯。”
7.
静谧的夜里，两人都好像听到了彼此的心跳。
咚咚咚……渐渐的，声音有些不对。
“宁玉？”潘汉卿趴在窗户上，一只脚半抬着那，不知该落还是不该落。
夜晚视线灰暗，顾晓梦又是半长的短发，埋在被子里，远看过去，很像个男人！
“哥！”李宁玉仓皇起身。“你怎么回来了？”
“我……我回来取点东西，马上就走，明日才回来住。”潘汉卿盯着被被子埋的更严实的顾晓梦，怎么也移不开目光，脸色也更是复杂。“宁玉，你……你不是结婚了吗？这小子怎么会……”
“说来话长，反正不是哥想的那样。”李宁玉连忙的把找到的东西塞道潘汉卿手里，半掩上窗户，推着潘汉卿出去道：“哥要找的是这个吧。”
“这里还有点钱，哥明天还是找个旅馆住吧，我这不太方便。”
“……”
妹妹，长大了！
都……都学会偷男人了！
潘汉卿又深深看了眼埋在被子里的晓梦，再看了看李宁玉，带着一副我懂又沉痛的目光，不知说什么好的，愤然离去。
她哥此时还是徐恩曾的高级间谍，若让他知道顾晓梦的身份，少不了要起一番波澜。
毕竟，此时抓到鼎鼎大名的顾船王千金，在中统，可是大功一件。
他哥不是贪功的人，却也是会为了信仰，而义无反顾的合格间谍。
“玉姐。”李宁玉回过身时才发现，顾晓梦不知什么时候，坐起了身来，正望着她。
“嗯？”
“玉姐，你结婚了，是吗？”
“嗯。”不是今天的这个插曲，李宁玉都差点忘了，她结婚了。
“可以离吗？”顾晓梦问的很是坦然。
李宁玉摇了摇头，不光是因为她和她现在的丈夫还有着必须假扮夫妻的任务，还因为，她确实，曾爱过那个男人。
对于那个失之交臂的孩子，她也一直耿耿于怀，如果可以，她想让那个孩子，能有机会，见见这个世界。
用她的手，亲自为她带来，黄金时代。
“玉姐，很爱他？”
不知道是不是李宁玉，黑暗中，她竟觉得，顾晓梦的面色，灰败下去。
“算是吧。”李宁玉淡淡道。
“可我……不喜欢他，我不希望，他和玉姐在一起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，我喜欢玉姐，因为，他是个会让玉姐伤心的男人。”
“不会的，他对我很好。”李宁玉走过来，坐在顾晓梦旁边，揉了揉她的头道：“至于喜欢，你现在还小，喜欢有很多种，你对我的喜欢和对你未来丈夫的喜欢，是可以兼得的。”
李宁玉四两拨千斤的回绝了顾晓梦的告白，她以为小孩会争辩，但顾晓梦没有，只是低着头不说话。
这让李宁玉放心的同时，也不免有些失落。
“也是，我是个陪不了玉姐多久的人，我的爱，也是短暂的。玉姐若是觉得能幸福，也正是我所希望的。”
“晓梦？”李宁玉略微的觉得有些诧异，心头还陡然间浮现了些不好的预感。
“睡吧，我困了。”
“好。”
最终，这个话题，无疾而终。
8.
第二天，两人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，一切如常。
只是晚上时，顾晓梦突然的不愿意再和她睡了，说是要给她的丈夫让位。
然后，闷闷的自己去把小房间收拾了出来。
接下来几天，李宁玉感觉有些东西变了，又感觉没变。
是愧疚吧，她开始加倍的对顾晓梦好，近乎放肆的纵容，使得她们的关系，某些时候，特像正蜜里调油的恋侣，甜的蚂蚁都会闻着香气赶来。
真想就这样沉醉下去。
但，终要结束。
她的丈夫，结束任务，回来了，顾家来接顾晓梦的人，也到了。
今夜是最后的一夜。
晚饭时，顾晓梦盯着李宁玉的丈夫看了许久，然后，忽然凑到他身边，低低的耳语了一句。
李宁玉清晰的看到她的丈夫神色一变，然后，似做保证似的，重重的点了点头。
吃完晚饭，这回，是男人去洗的碗，李宁玉和顾晓梦坐在堂屋的凳子，都呆呆的看着前方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玉姐，他长的确实挺英俊的，你们生出来的小孩，肯定也会很漂亮吧。”
“不知道会不会像我，是个美好的女孩，哈哈哈……”
“晓梦！”李宁玉好像听出了什么，欲言又止。
“玉姐，今晚的夜色那么好，不跳舞，可惜了。”
光影重合，看着顾晓梦绅士般对她伸出的手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。
“晓梦，你是不是……也回来了？”
“嘘，安心跳舞。”
顾晓梦是趁夜走的，李宁玉早上起来敲门的时候，床铺叠的整整齐齐，已经凉了。
李宁玉的指尖划过顾晓梦睡过的地方，渐渐的红了眼。
这屋子满是顾晓梦的痕迹，她来过，又好像没来过，整理房屋时，李宁玉在顾晓梦看过的一本书里，发现一行字。
［你以为的巧合，一直是我的处心积虑。］
果然，她真的，也回来了。
再也控制不住，李宁玉找到了丈夫，问：顾晓梦昨晚，到底和他说了什么？
“她叫我小心，几年后会有一场针对我的暗杀，她说你喜欢我，要我好好活着，别辜负你。别为了什么劳什子的信仰，飞蛾扑火，要尽到做丈夫的责任，保护你，永远的不要让你爱上黑色。”
“宁玉，她说的是真的吗？你真的喜欢……”
“那是过去！”李宁玉的眼泪一颗颗的掉，她这时才完全的明白，你以为的巧合，一直是我的处心积虑。
顾晓梦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，慢慢的改变她的生活，想必那些金条美元，也是专门为她而准备的，可她却，再一次残忍的对待了她。
但是，李宁玉更不知道的是，哪有白来的一世，一切，都是有代价的。
时间回到上一世，顾晓梦八十岁的那个生日夜。
弥留之际，有个声音问她。
“用你的生世，换这十天，你真就不悔。”
“不悔。”
“好，你可还有遗言。”
“有，我想问，这一世，她会幸福吗？”
“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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